人一辈子,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与被子打交道。
七十多年以来,我与各种各样的被子亲密接触过。
其“滋味”各异:“瑟瑟发抖”、“南征北战”、“幸福甜蜜”都有。
我“心仪”且必不可少的被子,给我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小时候,赶上国家三年困难时期,国不富,家很穷,破旧的瓦房,破门板下面垫着泥巴砖块,门板上铺一层稻草,稻草上铺着破竹篾席子,席子上面铺着“筋筋渣渣”的破旧棉被。
冬天睡觉,透心凉,钻进破棉被的那瞬间,整个身子蜷缩一团。
冷得好像是身上浇了一盆冰水。
从小学到高中,几千个夜晚,我和“破”被子一起熬过那艰苦的岁月、难忘的岁月。
1972年底,我应征入伍了,记得离开家乡前,新兵们都集中在人民公社社部,里里外外换了崭新的没有帽徽领章的军装,以及一床大约三公斤左右的军用被子。
大家跟着接新兵的老班长学习用背包带把新军用被子三横两竖捆好,背在肩上,从此,军用被子成了我的“好朋友”,南征北战、南来北往几十年,它给我温暖,护卫我的身心。
我们的新兵训练是坐落在四川德昌的半山腰里。
住进的营房是破旧的土坯房,很潮湿。
几个人一个房子,铺上牛毛毡垫子,垫子上面一床小褥子,然后上面就是折得象豆腐块一样的军用被子。
刚到新兵连,我的思绪还在想家乡、想父母的留恋之中。
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不到9点,我就躲在军用被子里躺着睡觉。
不料就在此时,司号员突然吹起了紧急集合号。
等我穿好衣服,我旁边的新兵战友已经背好被子跑到操场去了。
情急之下,我被包没打好,捆绑了两下,我就抱着被子去集合。
新兵班长毫不客气,点名叫我从队列里出来。
我和被子在众人面前出了大洋相。
班长说:“今后大家必须在吹了熄灯号才能睡觉,而且衣服、帽子、背包带、枪、白毛巾都要按顺序放在自己的枕头边,紧急集合时间就限定三分钟内必须到操场。
说不定紧急集合在后半夜三四点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次出了“洋相”后,我反复练打好被子的快速技巧。
晚上和被子睡觉,也不敢掉以轻心。
新兵训练结束后,我带着背包,分配到了铁五师机械营一连。
当时我们连在四川攀枝花,支援三线建设,俢攀钢铁路专用线。
我们睡的是篾席棚营房,每个营房里是大通铺木板床。
每个铺相隔20公分左右。
别看我们是施工部队。
但军事《内务条令》和野战军是一样的。
被子折得方方正正,摆得整整齐齐,一个排毛巾一条线,被子一条线。
我看到上夜班的机械汽车司机战友,回到营房,来不及洗洗刷刷,累得倒头就睡,被子上就沾满泥土和灰尘。
只好在星期天的时候,抱着被子去晒晒,用木棍在被子上敲敲打打,把尘土打出来。
1973年底,我们铁五师机械营一连,奉命去新疆俢南疆线打前站。
背起行装扛起枪,打起被包就出发。
把机械设备装上火车。
我们坐上无水无电无厕所的闷罐车,大家把褥子铺在闷罐车里,被子放在上面,当闷罐车进入河西走廊一带,气温在零下三十多度,十分干冷。
晚上睡觉,三公斤的军用被子无法御寒,我们就把军用棉衣棉裤,军用皮大衣盖在棉被上面。
军用被子就成了我们的贴身“护卫”。
到了新疆吐鲁番后,我们的特色军营就是地窝子,依然是大通铺,依然是木板床,依然是相隔二十公分铺上褥子和被子。
新疆夏天高热,冬天高寒,吃水用水十分困难,解决人和机械用水问题就得用水车去几十公里外七泉湖去拉。
戈壁滩上干旱,灰尘很大,十年新疆铁路建设,流血流汗。
就连被子也跟着我们受苦了,从来没有洗过被子。
汗臭味、灰尘味、尼龙袜子的塑料味伴随着被子。
当我去吐鲁番车站送同乡战友退伍回家乡的时候,战友们互相抱着,放声大哭,一步一回头。
我看到他们背着的军用被子黄了, 破旧了,还有被子上那斑斑点点的“军用地图”,给青春留下永恒的记忆 。
1984年铁道兵兵改工后,我们离开了新疆转到洛阳基地。
我们照样带着军用被子,聚集在机关大院。
这时家家户户有了房子,有了家,被窝里有了温馨,夫妻团聚了,也不“妻”离“子”散了。
局工会也给大家发福利,给大家买上新疆长绒棉被子了。
保温、柔软,舒服。
改工之后,工程局找米下锅,各单位自己找任务,铁路、公路、机场、民用建筑, 什么活都干。
一旦任务到手,局里就成立前线指挥部。
机关各部处室抽调精兵强将去组织施工生产。
我去过侯月、上海等指挥部工作过。
“还是当年铁道兵”,背着与我同甘共苦几十年的军用被子,到铁路建设最需要的地方,把“被子之歌”唱得更加响亮!2024年1月26号于长沙编辑: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