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川恢复了平淡的日常,只是十里湖没了墨尊更加寂寥。
璟旸平日无事,便会去十里湖坐着,一坐就是好久。
杋笙只是望望也不多说话。
墨尊竟然对璟旸动杀机,无论璟旸怎么想,他是不会原谅的。
只有璟旸知道,星蕴棋盘上关于九命的危机并没有解除,但是却无形中朝着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即墨世家的存在不应该是为了偿还天恒的愧疚,他一定会打破这个僵局,也必须打破。
九命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即墨璟旸知道邬阳是他的渡魂者。
为什么自从把他带回来之后,还是任由魏峥来传达关于邬阳的所有讯息。
眼看邬阳快要能完全容纳他的魂识了,如今只剩下尚在人界的玖淽湲。
有玖淽湲在,九命才能将他们三个人的魂识完全纳入邬阳的身体里。
到时他就可以夺回魁玉中自己残存的另一半魂识,使自己获得新生,不必再半人半鬼地活着。
而在界内的玖淽湲,在内心深处也始终保留着那份对于大哥哥的执念。
自从接任灵鄷谷族长之日起,她的预测之术便尽数回归,愈发地感知到一个未知的大灾难就要降临。
但是她除了能推测出和她的大哥哥密切相关,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必须尽快找到传闻中的宏界门,进入溯川。
玖淽湲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喃喃地说了句,“即墨璟旸,你在哪里?”璟旸喝茶的动作随着玖淽湲的自问在半空中僵了僵。
引得一旁的杋笙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璟旸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好像是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在呼唤他。
璟旸自俗世回来后,就自行去了涤魂池,涤去了在俗世的所有情感,只是脖子上的伤疤仍然留着。
三年的记忆对于拥有永生的命尊来说,实在是太过于渺小。
不刻意记,很快便会被遗忘。
至于脖子上的伤,璟旸心中只勉力残留了一份对于余人仙未完承诺的遗憾,时感叹息罢了。
漠师突然出现在十里湖,对着璟旸鞠了一躬。
漠师有段日子没见,最近看着愈发纤瘦了。
“命尊,灵鄷谷族长求见,说是为了九命一事,见或者不见?”“灵鄷谷?”璟旸看着漠师,眼神冷漠。
“是,灵鄷谷拥有测命之术。
非重大事情,不得已擅自联系溯川。
这次怕是事态严重……”杋笙看着璟旸不太想见的样子,正要回绝,璟旸突然打断了他,“好!”璟旸递给了漠师一块专属于溯川的魂牌。
拥有此牌,无论是什么人,便可以不受溯川的限制,任意进出。
倒是他多此一举了,玖淽湲本就是溯川器灵,根本不需要这个东西。
杋笙担忧的看着璟旸,“璟旸,这样做恐怕不妥。
”璟旸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当年星蕴棋盘出现失误,产生了邬阳和玖淽湲。
看来九命快要等不及了!”杋笙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犹豫地点了点头。
玖淽湲以为进入溯川见到即墨璟旸应该是需要费一番周折的,但是她没想到即墨璟旸竟然同意的这么爽快。
杋笙,玖淽湲之前离开山谷时和他匆匆见过一面,不是太熟。
玖淽湲尽管很想知道璟旸的近况,但也不敢向面前之人随便打听。
一路上,玖淽湲默默跟在杋笙身后,任由他带着自己穿过层层云雾。
杋笙直到亲自将玖淽湲送至齐钧殿外,方才离去。
玖淽湲抬头注视着面前这个盛大庄严的大殿,此时的内心竟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
淡了淡心神,朝着大殿走去。
即墨俊黎出乎意料地正坐在大殿内,谁也不知道,他是故意来的还是只是凑巧?即墨璟旸坐在主位上,看着玖淽湲带着他送出的魂牌一步一步朝他们靠近。
即墨璟旸的眉眼在无人瞧见处又冷凝了几分。
玖淽湲终于见到了这么多年一直盘踞在她内心深处的男子,只是这个人看到她之后愈发的冷淡,好像并不期待他们的见面一样。
让玖淽湲感到压迫的还有那双来自大殿另一处投来的不是十分友善的目光。
她不禁打了个冷战,但还是恍若镇定地朝着两个溯川之主行了礼。
“何事?”即墨璟旸的声音冰冷,如冰雪一样让玖淽湲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九命是否还活着?”玖淽湲打量着这两个男人,以期望从他们面部表情上能够推测出一二。
“九命与界内已没有任何牵连,你若只是来要这个答案,便可以离开了。
”即墨璟旸显然并没有想与这个来自界内的人有过多纠缠。
“等等......”玖淽湲完全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会突然这么冷漠,既然他并不想与自己过多纠缠,直接派人回绝了她的请求即好,何必大费周章把自己带来。
难道就是让自己来听他的冷言冷语的?即墨俊黎脸上的表情复杂了几分,他很奇怪地看着玖淽湲,这个女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听说,同我一样的还有一个人--邬阳,可否让我见见他?”玖淽湲也很好奇当年九命失误制造出的另一个人会是怎样的。
“他同你不一样!”即墨俊黎抬起冷眼,显然他心中为玖淽湲的纠缠已经有些恼怒。
玖淽湲没打算接即墨俊黎的话题,一样不一样,命尊都没有开口,哪轮得到他一个督尊品头论足的。
“好!”即墨璟旸说完就召唤杋笙进来,“带灵鄷谷族长去见邬阳。
必要时,可以暂时将她留在溯川”。
杋笙点了点头,带着玖淽湲离开了。
即墨俊黎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是忍着等到两人都离开后,方用手捏了捏涨的难受的太阳穴。
他现在越来越看不清他这个弟弟了,“璟旸,你为什么留下她?”璟旸没说话,而是起身朝着即墨俊黎行了一礼,便退回了大殿深处的房间内。
鲜血从他的嘴里轻轻咳出,脖子上的伤疤开始显现出来。
即墨璟旸没有将它当一回事,而是轻轻用衣袖拭去了嘴角的鲜血。
当年他从界内回来后,就去了涤魂池。
虽然那些无情的池水可以涤去他在界内滋生出的无妄情愫,淡化他的记忆。
但是却消不掉那个深爱他的人留在他脖子上的印迹。
即墨璟旸从涤魂池出来后,便催化了星蕴棋盘。
整日整夜地将自己投身于繁重的日常工作,没有给自己丝毫的松懈。
没有时间了,璟旸必须竭尽全力把这三年因他失控的命盘扭转回来。
常常一连好几天不休息,困了就在书桌旁沉睡。
身体早已比不上往日硬朗。
更让他忧心的:眼看溯川坠落的日子就要临近,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即墨世家所有的人随着溯川一起消亡。
这也是三年多前他不顾墨尊地劝阻,硬要孤身前往界内的原因。
溯川坠落与九命渡命一事息息相关,他之所以同意玖淽湲必要时留在溯川,也是赌一把,这个姑娘也许会是破局的关键。
解铃还须系铃人,毕竟玖淽湲的诞生是九命一手策划的!即墨璟旸面容疲惫的坐在床榻上,他实在是太累了,枕着一旁的软塌就那样沉沉睡去。
等他醒来时,一条毯子贴心的盖在他的身上,旁边还坐着面露忧虑的青岩。
“主人,你怎么会这么疲惫,衣袖上的血是?”即墨璟旸拿过放在一旁的水,轻抿了几口,“去帮我拿套干净的衣服来,随我出去走走!”青岩知道按照主人的性子,如果他不想说,就算想尽一切办法他也不会开口。
“主人,督尊仍在外面,你?”即墨璟旸不敢置信地看着青岩,“长兄一直没走?”青岩点点头。
他不明白,为什么近些年来主人与督尊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从界内回来后,更发的疏离。
“其实,督尊虽然严厉,但还是很关心主人的。
主人就不要这么疏离他了,他毕竟是你的亲哥哥……”璟旸知道青岩是好心,可是如果必须要用自己的命来保全溯川,那他一定会提前与兄长保持距离。
以防止在他离开后,留给兄长思念亡人的悲痛。
即墨璟旸缓缓走出来,果真看到了一直默默坐在大殿饮茶的即墨俊黎。
后者见他出来只是淡淡看了一眼,而后招呼他来坐下。
“长兄!”“璟旸,九命一事,你是不是对我有所隐瞒?”璟旸的面容苍白没有任何生气,即墨俊黎瞧着心里愈发的担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璟旸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即墨俊黎并不是怪罪即墨璟旸擅自前往界内的事情,而是觉得即墨璟旸什么都不告诉他,难道他这个哥哥在弟弟眼里就这么不值得依靠吗?“长兄,您还记得天恒吗?”即墨俊黎手上喝茶的动作微微停了停,而后迅速一饮而尽,好奇的等着听即墨璟旸接下来的话。
天恒是天地伊始第一个掌管天地寿命的神仙。
在天恒看来,无论是神人魔都应该拥有同等的寿命,每个生灵的寿命极其短暂。
但是天恒偏偏创造了一个拥有永生寿命的族群。
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拥有好处。
这些人一旦尝到了好处的滋味,就难以再松开手。
这才导致了永寿族群之人被大肆屠杀的悲剧。
天恒知道自己一步错步步错,他没有能力再撤回之前的安排?只能拼着最后的神识诞生了即墨世家以及上古魁玉。
即墨璟旸诞生之后,遵循天恒的遗志,强行用一道宏界门化开了界内界外。
生灵的命息由他们自身的修为定夺。
修为愈高者,寿命愈长。
每个生灵由此拥有专属的命盘,掌握在对应的判者手里,并受溯川督判界监督。
天恒当年临死时,用魁玉保存了永生之族最后一个人——九命的生命。
并要求即墨世家无论如何都得留下九命一条命。
“天恒是我们的缔造者,你怎么忽然提起了他?”“长兄,我们即墨世家应该有自己的命运,而不应该活在别人的安排下。
”即墨俊黎很惊奇这样的话竟会从即墨璟旸的嘴中说出,“好了,你不要说了!”即墨璟旸当真住了口,长兄一直认为即墨世家替天恒管理生灵命盘就是应该为之的。
如果没有天恒,即墨世家不可能存在。
既然自己的观点不能打动长兄,那何必在此浪费时间争论孰是孰非。
没有时间了!天恒算了一切,唯独没有算到,有朝一日溯川的覆灭是因为他当初对九命的仁慈。
如果这不是天恒的漏算而是故意设计,那即墨世家被天恒当做了什么?万事万物就是这样的,如果一个人的可悲被包容久了,那就是一切罪恶的源头。
即墨璟旸从接纳墨尊进入溯川那日起,就从星蕴棋盘中预料到了溯川坠落的结局。
他不想也不能让即墨世家的人成为这场赎罪的牺牲品。
所以他应势而为接受墨尊,接受一切进到溯川的外客。
直到命息盘在墨尊的暗箱操控下出现重大失误,产生了玖淽湲和邬阳。
璟旸之所以留下邬阳,还是因为后者说的一句话:“命尊大人,您能容忍生灵以任何方式存在于这个世间。
既然我已经诞生,虽然不完整,但为什么我就不能为自己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邬阳痴傻,断然不可能说出如此之话,背后必然有人怂恿利用。
璟旸思虑再三之后,便给了这个不完整魂识以邬阳的身份。
但是溜下界的魂识很狡猾,它将自己融入了一个仙界小姑娘的魂识中,并形成了一体。
直到玖淽湲四岁的时候,因为通过测命之术一时声名大噪,才让苦寻的即墨璟旸发现。
即墨璟旸亲自到人界见这个女孩,他本来想亲手了结了这个女孩。
但是女孩清澈果敢的眼眸,丝毫不畏惧他的胆识,让他大胆的赌了一把。
这个姑娘没准日后可以改变溯川的结局。
即墨俊黎离开之后,即墨璟旸独自一人走到了石玉桥上,看着早已化冰成水的湖水。
“你在这里啊!”玖淽湲脚步轻快的走到了即墨璟旸的身旁。
玖淽湲的眼眸依旧清澈,只是平添了一些悲伤。
璟旸看了一眼便别过头去。
他这一回头,正好暴露了他脖子上的那道伤疤。
玖淽湲好像是有备而来一样,故意凑近了和璟旸说话,将璟旸脖子上的那道伤疤一览无余。
玖淽湲像是得到答案一样,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退后了几步,仔细端详着眼前这个俊美的人。
若论起容貌的话,世间当真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个人。
只不过眉眼间闪过的疏离与冷漠,让人难免不敢近距离接触。
“我怎么瞧着你与我一个朋友有几分相似?”玖淽湲故意没有将简素的名字提出来,她想看看眼前这个人作何反应。
“相貌不过皮囊,像与不像有何分别?”玖淽湲看着璟旸故作糊涂,痴痴一笑,“是啊,确实没有那莫大的分别。
但是脖子上的伤疤就难以遮掩其背后的故事了。
”玖淽湲说完从怀里又掏出了那柄当初刺伤璟旸脖子的断刃。
顺势又朝着璟旸的脖子挥去。
璟旸脚下迅速一闪,避了过去。
杋笙听到动静连忙跑了过来,正好奇是发生什么事时,看到玖淽湲回过头来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杋笙立刻识趣的站在一旁,任由玖淽湲各种“调戏”璟旸。
即墨璟旸虽然有伤在身,但是丝毫不影响身下的敏捷。
玖淽湲强攻了几下,根本就近不了即墨璟旸的身。
最后直接将断刃朝着璟旸甩去,却被璟旸周身强大的灵力给弹了回来。
玖淽湲来不及躲闪,只好将手臂交叉挡在脸前。
但那柄断刃却迟迟没有扎向她的手背?玖淽湲小心的露出躲在手臂后的一只眼睛,刀刃好巧不巧的被璟旸抓住。
杋笙不由得大叫了一声“好”,却迅速被璟旸目光中投来的冰冷给包围。
杋笙灰溜溜的赶紧跑过去,从璟旸手中拿出了那柄断刃交回了玖淽湲的手中。
璟旸也不打算和这个小姑娘费什么话,转身就要走。
玖淽湲赖皮一样拦在了璟旸的身前,从掌心凝结出了一只木盒。
杋笙一看就知道这正是当初璟旸离开之前交给漠师的木盒,里面装着玖淽湲的关于璟旸的记忆与执念。
真是糊涂啊!漠师怎么能把这个东西交给玖淽湲呢,杋笙心里暗自替漠师默默叫坏。
“别说你没见过这个?”,玖淽湲说着把这个木盒拿到璟旸的眼前,一脸的认真。
即墨璟旸丝毫不为玖淽湲的情绪所动,“是我交给漠师毁掉的,你要如何?”玖淽湲冷笑的看着眼前这个人。
这个人竟然丝毫不为他的无理举动感到有一丝的愧疚,甚至态度还如此的强硬。
“如何?你这个命尊未免管得也太宽了,连别人的七情六欲也要干涉吗?”即墨璟旸抬起冰冷的眉眼,脸上的表情仍旧很单一。
玖淽湲根本就从对方的表情中看不到一丝一毫情绪的起伏。
“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你不过就是命息中的一缕残魂。
我若想毁了你,也在我的职权范围内!”璟旸的话,听着很刺耳。
玖淽湲震惊的脚下有些失重,手中抓着木盒的手开始有些发颤,“我的生死事关九命之劫,我倒是想死,你敢吗?”即墨璟旸一挥手,将玖淽湲手中的木盒强行抛向了空中,而后丝毫不给玖淽湲反应的时间,木盒轰然间炸裂了。
玖淽湲没有想到即墨璟旸果真如传闻中的不近人情,甚至还有些残忍。
他根本就不在乎任何一个人的感受,他完全没有心。
“木盒已毁,执念已消。
从此后,你是你,我是我!”。
玖淽湲突然笑了起来,死死的抓住即墨璟旸的手指向了自己心的位置,眼眶泛红。
“执念在这里,你大可以毁了这里,反正我只是你手中一件器物的残魂!”即墨璟旸从玖淽湲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一句话也不说,转身离开了。
玖淽湲正要去追,杋笙拦了上来,“玖姑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呢?璟旸让漠师毁掉你的这份执念看似残忍,实则是为你好。
身为命尊,是不会拥有界内情感的,不然生命命盘的决策便会出现失误。
况且命尊时隔一段时间便要去经历涤魂池的历练,他没有你看起来的那么轻松!”玖淽湲何尝不知道这些,但是她偏偏就爱上了这样一个人。
既然爱上了,又怎么可能任由别人夺走她的这份想念。
“我知道了”。
杋笙还以为是自己这句话对玖淽湲起作用了,但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错的离谱。
玖淽湲愈发的每天变着花样对璟旸好,给璟旸尝试各种各样的饭菜,茶点。
但是溯川之人是没有饮食习惯的,璟旸刚开始还是拒绝的,但是后来开始偶尔吃一点。
玖淽湲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璟旸出现的地方,玖淽湲往往能提前到,并把一切准备妥当。
杋笙有时候甚至开始怀疑玖淽湲是不是终有一日会成为璟旸的妻子。
因为溯川没有四季,没有日夜,每天都如白天。
玖淽湲很长一段时间睡不着觉,溯川的人都很忙,所以并没有休息的意识。
璟旸后来专门让杋笙将玖淽湲打发去十里湖,明面上是厌烦,其实是疼到了骨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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