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束有春20世纪60年代初,记得刚上小学的时候,一位本家前辈拉着我的手,说我上学识字了,要让我猜一个字,他随口说了这个字的字诀:“一木口中栽,不是杏,不是呆,若把困字猜,不是好秀才。
”那时候,我的肚子里才装进“人、口、手,马、牛、羊”几个字,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好拨浪鼓似的摇着大脑袋,猜不出。
只见那位前辈乐呵呵地对我说:“这个字啊,就是我们的姓——束。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赶紧拔腿就跑。
随着识字数量增多,再琢磨琢磨,还觉得真是那么回事,想不到,我这个姓的学问还真不小。
再看看左村右庄,与我同姓的人还真不少,有的人论辈分应该是我的祖辈父辈,但我年纪虽小,在有的人面前亦能排得上是爷爷的辈份。
有的生产队的名字叫“束巷”、“束庄”、“束村”,有的地方尽管不以束字来命名,但当地的村庄几乎有一半人以上都姓束,或者全部姓束。
再看看地方上一些社会贤达,与我同姓的人亦不少,人们一提起我这个姓,都说是出人才的。
在我幼小心灵中,开始为自己拥有“束”这个姓而自豪。
1977年高考制度恢复后,我于1979年金榜题名,走进了高等学府,成了新中国成立后我们家乡走出的第一位大学生。
带着一身泥土的芬芳,我走进了茫茫的学海人流之中,随着阅读面的扩大以及与社会的广泛接触,随着由大学生而研究生的求学地点与工作地点的几番转换,在祖国大地上,我东南西北地奔走,我的姓既给我带来了许多惊喜,同时也给我带来了许多尴尬。
在扬州师范学院的校园里,在陕西师范大学的校园里,我几乎没有发现有一个与我同姓的学友。
在工作单位淮阴师范专科学校,在南京博物院,在江苏省文化厅,我几乎也找不到一个与我同姓的同事。
外出开会期间,与不相识的人初次打交道,对方经常用诧异的眼光问我“还有这个姓啊”?有的人拿着我的名片也不敢认,害怕是多音字而念错,小心翼翼地问我“怎么念”?有的人一眼认出的是“柬”、是繁体字的“东”,就是不肯念成“束”!真有点伤自尊。
在书写上,如果稍微字迹潦草一点,人们准将我的姓念成“来”、“朱”什么的。
我妻子的一位女同学曾将我唤作“朱有春”,那是她们在相互通信时因字迹潦草留下的笑谈。
1983年大学毕业后,我被分配到淮阴师范专科学校(现在的淮阴师范学院)任教。
刚刚走上工作岗位,三哥束有海从乡下给我写了封信,由于信封上的字迹可能潦草了点,加之学校门口传达室的老师傅还不知道来了个新教师,将我的名字也读作“朱有春”,于是,一张“查无此人”的退信单随着原信件又退回到了三哥手中,吓得家人以为我出了什么事。
那时候的通讯还不似现在发达便利,大哥束有为受全家人委托,特地从扬州乡下赶到淮阴市来看望我,全家人虚惊了一场。
我开始教授形式逻辑学,很快又参加高等院校教材编写,这对一个刚踏上工作岗位的年轻教师来说是很开心的。
教材正式出版了,我满心欢喜地打开书本,第一眼要搜寻的就是自己在这本书上的署名。
不看则已,一看又傻了眼,白纸黑字,书上清清楚楚地印着“来有春”三个字,却怎么也找不到“束有春”三个字。
后来尽管负责这项工作的同志承认在校对时粗心大意了,答应再版时改正过来,但于我的心中却是莫名的惆怅。
鉴于这一次教训,后来我在写文章署名时,特别老实规矩,将自己的姓字写得规规正正,一丝不苟,以防止再出现张冠李戴现象。
女儿束亚出生后,当她蹒跚学步时,妻子为她织了件毛衣外套。
为了能够让别人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孩子叫什么名字,妻子就将“束亚”两个字巧妙地织在了毛衣外套的背面上,并且毛线的颜色加深,以求醒目。
女儿虽然才两三岁,跟她说毛衣背后两个是字是她的姓名时,她还是懂的,并且很开心,露出两颗乳牙,笑得合不拢嘴。
妻子是个中学教师,当女儿在校园玩耍时,不少人经常会问:“你女儿名字是不是叫‘东亚’”?原来他们将“束”字又念成了繁体字“东”字。
每逢这时,妻子总要口舌一番,博得对方善意一笑。
在读音方面,我的这个姓也曾带给我不少趣事。
每当外出开会或与别人初次见面,自报家门时,对方准会将我的姓听成“宋”、“苏”、“邵”、“粟”等音,望着对方茫然听不懂的样子,我有时候只好动手比划了。
在淮阴师范专科学校教学时,有位体育系女同事与我同住一层楼,大伙都是刚从大学毕业的青年教师,虽然不在一个系,应该说平时是很熟悉的了。
一次她外出有事,需要我帮她办件什么事,可偏巧我又不在,于是,她就用粉笔在我的宿舍门上写下:“苏老师,请你帮我……”。
想不到咱哥们姐妹在一起共事这么多日子,还闹出这等差错。
硕士研究生毕业后,我来到了南京博物院工作,看病定点医院是后宰门医院。
我自认为某位医生已经是较熟悉的了,加之每次看病时,都会将病历本子放在她面前,但她在为我开药下单时,总是将我的名字写成“宋有春”。
每每看到这种情景,我也懒得纠正了,姓写错了不要紧,关键是药不要开错了,我想,在这位医生的字典里,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还有“束”这个姓。
我这个姓怎么啦?不得不由我去思考探究。
其实,“束”这个姓在今天看来尽管不算什么大姓,但这个姓的历史是悠久的,是渊源有自的,文化内涵是丰富的。
形成于宋代的《百家姓》原来收集姓氏411个,后增补到504个,束姓虽不如“赵钱孙李”那样沾皇帝老儿的光,其排名已经到了第255位,在百家姓中居中上游,与景、詹、龙三姓搭档,构成“景詹束龙”一句。
以我浅显的意识,“束”这个姓肯定是有来头的。
有分析认为,“束”姓出自于妫姓。
我国上古时期有八大姓,分别是姬、姜、姚、嬴、姒、妘、妫、姞,都是女字偏旁,体现了人类最初对女性的崇拜,是母系社会的文化基因体现。
“妫”字与地名“妫汭”有关。
据《尚书•尧典》及《史记•五帝本记》记载,虞舜在三十岁的时候,尧为了选好接班人,就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同时嫁给了舜,以便于从内部考察舜的德行,“舜居妫汭,内行弥谨”。
舜与两位妻子在妫汭这个土方生育后代,子孙以地名“妫”为姓,完全符合古人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