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在瑟瑟寒风中匆匆到凤翔东湖一游。
站在湖边,透过文字中记载过的亭台,通过大脑里拼凑的想象,我在想近千年前那个刚入职场的风流才子,怎样在这里度过三年,又与这里发生了怎样的际会?在26岁到凤翔之前,苏轼已经享受了横空出世的荣耀。
22岁一举高中,而且还是兄弟二人同时双星闪耀。
之后回乡守丧三年,过着无忧无虑的诗书生活。
期满回京,在制科考试中又名列前茅,被授予大理寺评事,直接外放凤翔,开始了真正的职场生涯。
凤翔府历史上曾是一个显耀的地方,秦朝的老都城,唐朝的老西京。
苏轼作为签书判官,相当于太守的办公室主任。
可想而知,那三年里,他更多的是在学习和协助,很难直接决定什么,也不可能有太大的作为。
所以,不管是史书中,还是他的文章里,记载的多是他的主张建议和文化逸事。
他陪父亲兄弟进京赶考时曾到过凤翔,见识了凤鸣驿的破败。
此番再来,看到驿馆整齐,便对当时的太守宋选大加赞扬,顺便表达了他的为政主张,就是要随处安居,务求实干。
他满腔热情地行走在基层,发现了不少问题。
当时在秦岭里砍伐的树木,要通过渭河入黄河,运送到京城。
由于基层组织者不够精细,不分季节放排,导致很多木材在河道上搁浅被盗,经常有人挨处分。
他提出把平时砍伐的木材先集中存放,到了丰水季再集中放排,效果明显改善。
像这样操作层面的意见,他肯定还提了许多,发挥了不少的作用,更助长了他的意气风发。
其间,他遍游周围的名山大川和寺院名胜。
有一年年末,利用到各县检查之机,他在秦岭北麓徜徉多日,做了详细的记录,留下了大批诗文。
当值凤翔时他留下的著名文章,当然要属两个亭子的记文。
一篇是《喜雨亭记》,记载了大旱之年百姓盼雨的情形,也表达了他心系百姓、与民同忧乐的情怀。
另一篇是《凌虚台记》,直接反映了年轻气盛的他与老太守的矛盾。
接任宋选的陈希亮也是眉山人,还是苏家的世交,比苏轼高出两辈。
他是一个面冷心热的长者,对青年得志的小老乡有心保护,就经常面上打压,惹得苏轼觉得不爽,所以才有了这篇借事讥讽的文章。
文章立意不错,就是太伤大人的面子。
没想到人家大人大量,还真把它刻了出来。
苏轼在凤翔的三年,大概也就这些事。
其他的,比如眼前的这个东湖,原本是公署外的一个池子。
如果真是他主张修建的,那也绝对轮不上他的署名,而应称为宋公湖或者陈公湖。
离开时他还是一个机关干部,还没有机会当政做主,为凤翔留下直接的功业。
只是他离开后,走南闯北,忽上忽下,最终一路朝南,在磨难中不断成长,成为千年的文化伟人。
这是当时的凤翔人无法预料的,却令后世的凤翔人引以为傲,慢慢把满城的风景都冠上了苏公之名。
文人和一个地方的交集常常就这样奇妙。
古代有很多文人官员,怀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或文或武,尽职尽责,建立了不少的功勋。
可是,他们作为官员的业绩都像房子的基石或立柱,被糊到了墙里面,遗忘在了岁月中。
反倒是他们的文化成就,却成了房子上最耀眼的标识,让他们名扬千年。
在西北干旱地区,有条件地挖一些水池蓄水,以供不时之需,是眼前这个湖修建的初心。
湖修好了,水蓄上了,柳树也长大了,天光云影,长柳拂水,美不胜收,就有了胜日寻芳的新用。
更何况,苏轼还真的在它的近旁流连过三年,留下了不少文化的亮色。
于是,原本的一个湖,就承载了多重的意义,有了无数人的趋之若鹜。
人们仰慕的苏轼是慢慢成长起来的,特别是在中年后的磨难中挺出来的。
文化却可以穿梭,人们凭着想象和好感,把他在杭州建立的功勋、在黄州成就的文化、在惠州留下的林子、在儋州教出的学生等,统统浓缩到了凤翔。
可以说,凤翔城留下的苏轼背影,不光是年轻的,也有中年的,还有晚年的。
他的文官功业、文化光芒和文人风骨,被投射进这些景物中,有了更多的感召和感化作用。
匆匆走在湖边的小道上,总觉得前面有苏轼年轻的身影,在仍然轻盈的柳丝下,在不系之舟的浅水边,在祈天谢地的喜雨亭。
编辑:刘芝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