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畔人家作者 | 宋晓梅暑热退后,姗姗莅临的秋天,天空高远明净,云朵轻盈。
红薯秧子铺满田畴,稻米成熟,万亩鎏金,空阔悠远,大地丰腴厚实。
酷暑中持续一月余高温天气,江水细瘦枯竭。
因着一场连绵秋雨,丰沛雨水倾注,浑浊的江水丰溢满江,平静而丰富,让人好像忘记了曾经有过,热到让人无处遁形的暴烈之夏,时光历经淬炼煎熬,归于清凉平静。
这是一个阳光不燥、微风轻拂地寻常秋天。
正午时分,汉江边的码头四处一片悄然,秋风徐徐轻拂,山幽水阔。
目之所及,满目苍翠,远山如黛。
汉江蜿蜒至此,宁静悠远。
江边水草丰茂,幽绿葱茏,休闲长廊曲折回环于草甸之上,信步于廊上,左手抚江,山绿水幽,江面平缓如镜。
右侧柳树枝桠遒劲,柳枝披坲,令人见之忘俗,渐而忘忧。
几十户人家的楼房一字排开罗列在码头,第一家是三层小楼,颜色明黄,宽窗大门,高大亮堂,矗立在江边,分外俏丽舒展。
闲步走过门前,一中年妇人正坐在门口将圆实饱满的紫皮大蒜,一瓣瓣剥离出来,准备点种。
虽从未谋面,她亦爽朗招呼我们落坐,从屋里搬出凳子来。
坐在她家门前,抬眼即是汉江,平静舒展地从门前东流而去。
对岸青山魏巍,依江水绵延而去,江面上一条铁路桥优美地从江面划过,平增添了十分灵动。
偌大的码头广场有两处檐角飞翘的亭台,汉江走至此处,风景如画,仿佛是门前挂画,她亦是画中人。
五十多岁的邻居老汉放完羊,从江对岸划船归来,走至门上,随手放下一个蛇皮口袋,招呼她吃玉米,也招呼我们。
玉米还热着,剥去嫩黄玉米衣,嫩白软糯,清润清甜,实在可口。
放羊人质朴憨厚,大家随吃随取,没有拘束,连吃三两个。
老汉现住集镇,每日步行一个来小时到新渔坝码头老屋,划船过江,对岸放羊,侍弄庄稼,然又行一个小时回集镇。
羊吃饱自己归圈,晚上从不看护,也从未丢失。
儿大女嫁,老汉不缺钱,一路莺歌小唱,江上泛舟,来回奔波,乐此不疲,像世外高人,逍遥散人。
听口音她是汉中人,闲谈中知她原是青春少女时随亲戚来码头边亲戚家游玩,见江上船只往来,烟波浩淼,分外美好。
又见亲戚家中渔家少年英姿挺拔,机敏灵活,女子唇红齿白,鲜润明媚。
年青人各自爱慕,眼中星星闪闪,亲戚见两下有意,撮合成了这段姻缘。
女子嫁于江边后,相夫教子,踏实勤勉,心满意足。
未曾想前些年丈夫工地干活,突然摔伤,脊椎受损,自此瘫卧在床。
那时女儿尚在初中,在汉中上班的弟弟一家,二话没说,毅然挑起哥哥一家重担。
连同弟弟的岳母,一位做生意多年,家资丰厚的老太太也参与进来,赠与钱财,先是修建起江边三层小洋楼,一楼她和卧病丈夫居住,起居方便。
二楼兄弟一家和岳母逢年过节回来小住,二楼一个露天平台,江上风景尽收眼帘。
弟弟家还担负起侄女上学所有开支,女儿在二叔二婶养护下,报考上西安一所大学,今年上大二,开朗活泼,娇俏可爱。
虽说家庭遭逢变故,她亦是不减当年诗意浪漫,宁静平和,温情柔顺。
丈夫常年卧病在床,她整日端吃递喝,擦洗护理,甚是悉心耐烦,屋里屋外收拾的一尘不染,三层小楼上上下下干净整洁。
偶有游人找她做些家常饭食,她稍稍取费,补贴家用。
见她甚是结实能干,干净利落,我们一行都有在她家用餐之意,她爽快答应了。
柴火土灶,自家地里瓜瓜小菜,几番巧手灵动,一盆米汤连汤匙就放在圆桌中间,一盘酸菜土豆丝,一盘黄瓜炒肉片,颜色鲜亮,清鲜脆嫩。
随着一盘豆豉炒腊肉上桌,味蕾就有了惊艳之感。
盛夏里,黄豆煮过,装进坛子里,黄泥封口,放在夏天烈日下连续暴晒,并滚动翻面,受晒均匀,晒好就是颗颗分明,粒粒干硬的豆豉。
腊肉入锅,旺火逼出旺油,倒入豆豉翻炒后,加少许清水闷上一会儿,加上青辣椒碎点缀提味。
配铁锅松软米饭,分外下饭。
一片脆黄锅巴夹豆豉吃完,一碗米汤下肚,分外饱足。
女主人轻盈利落地收了碗盘,有些羞赧地报价“五十元”,本想多给一些,但想到主人家无窘迫困顿之色,并不喜悲天悯人,我们又何须伤人自尊,便如数支付了。
在这江水之畔,秋水长天里,不觉时间飞快,辞行出来,已暮色四合。
暮色苍茫里回程,车载音乐响起,一曲海阔天空唱响,疾风骤雨扑面而来,凄怆悲壮。
平凡小辈一腔孤勇,铩羽而归,让人禁不住潸然泪下。
这些年,在岁月之匆匆,世事之无常里,我渐寡言失语,已是天地间静默的歌者。
曾驻足黄浦江畔,看东方明珠与霓虹烟霞辉映,自至天际,变幻莫测,魔幻异常。
城市疏离,人心机深成,异乡为客,人如尘埃,漂浮不定。
又一年,奔赴农村,深入村落,洗尽铅华,吃住在村,终日与百姓为伍,谦卑如泥。
悠悠万事,百姓为大。
一天早起到医院探望因干活受伤村上分散供养特困人员,联系医生,安抚病人。
然后匆匆赶往村上,路遇三车相撞,仅在眼前五米处,生死一瞬间。
那一刻,我竟心静如水,看淡生死。
匆匆而逝的岁月里,生活挟裹着我们泥沙俱下,来不及慌张,来不及躲避。
2019年大年初一晚上9点在局办公室开会,那时的新冠还是第一次听说,很新奇。
这一疫,我们挨门逐户排查人员,巡逻街面,驻守小区,为抗击疫情而战。
这期间脱贫攻坚如火如荼,我们上山下乡,扶贫帮困,迎来了脱贫攻坚结束,乡村振兴吹响时代号角。
这期间,儿子独自考上了大学,母亲渐渐老去终至糊涂。
我在工作与生活的切换中,一次次白头,染了一遍又一遍。
这期间,才华横溢的文友叶女士在49岁时患癌,51岁时才华璀璨时离去,我竟没有去送她最后一程。
前几天76年超长待机的英女王也走完了隐忍坚韧的一生,芸芸众生,都在滚滚红尘中努力修行,完成伟大而平凡生命使命。
生活很艰难,我们在艰难地过着,在煎熬困顿里左冲右突,突出重围,破局而出。
一切总会过去,在不动声色里,坚韧强大。
人性即江湖,哪里就能远离名利纷争?悲喜自度,心安即是归处,心之处,无桃花源。
这一刻,正如杨绛先生所说:“终不是那八面玲珑的女子,讨不得四海八荒的喜,只落得围⼀炉寂静的烟火,与独处相安,与万事⾔和,以文字,以音乐,以花香浅草,以温暖纯良。
”青山依旧无语,抱朴守拙。
江水汤汤,昼夜不息。
在岁月的长河里,我们终会知道,世间成败荣辱的纷争,雕梁画栋的繁华,最终都庸如尘沙,淹没与汤汤江水之中,了无影踪。
复得返自然,守拙归园田,待他时,催开遍地琼花,随我归去田园,可好?—END—【本文作者】宋晓梅,在网络和报刊发表有散文作品多种,现居陕西西乡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