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州方言源远流长、蕴含深广、生动有趣、特色鲜明,是兰州民俗文化的重要载体。
今天小花和你分享的这几个兰州话常用语,只有老兰州才懂得其中的精髓吧!在兰州方言中,“光阴”是个很有意味的词语。
两个小贩一问一答:“最近光阴怎么样?”“唉,凑合啊。
”“光阴”是钱、微小的利润。
兰州人把挣钱叫“挖光阴”、“盘光阴”。
一“挖”一“盘”都能显示生计的艰辛和不易,“挖”很辛苦,“盘”更像蜘蛛结网一样一点一点勤苦积累。
盘来的“光阴”是最低限度的利润。
在普通话语中,“光阴”是时间,悠长而安静,像日晷的影子一样,在不经意间推移着晨昏交替、日升日落。
但到兰州话里,挣得微薄的苦命钱也和过日子一样平淡、没个尽头。
兰州人的“光阴”和日子关系密切着呢,没了光阴,如何度日?兰州人天性敦厚,缺少商人灵动的头脑。
在兰州历史上,有记载的大商人可谓凤毛麟角。
众人的日子几乎一码齐的清苦,小小的商贩也只能是盘算着光阴。
所以,“光阴”是落到最民间的一个词。
或者,偶有意外,某一天生意出奇得好一些,兰州人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欢喜:“今个(今天)的光阴好得很哪!”,实际上,日子也和“光阴”一样幸福呢。
后来,做一般的工作也被叫成“挖光阴”“盘光阴”。
那一天,老张妈碰上了被孙子领出来晒太阳的老王妈,“他张妈,你家的大虎子二虎子干啥着呢?”“他王妈,娃们都盘光阴着呢”,太阳照亮了两个老妈妈满脸交错的线。
她们也在用着她们剩下的光阴。
光阴有时叫人感动,她俩身后老老的屋子,和人一样,也越老越矮了。
2005年,我住的十里店,90岁裹了小脚的奶奶去世后,竟发现,街头蹒跚的小脚老人们大都已在光阴中故去。
一些老词儿也要被他们带走了。
一个充实、富足、丰收、愉快的词语。
“这一大碗糟肉满富得很那!”(糟肉,兰州一种有独特风味的肉食。
这一大碗肉看上去香得很那)。
“地里的麦子长得满富得很那!”(地里的麦子长得很茁壮)。
光“富”不够,要满满的“富”。
仔细看这“富”字,家里人人有田地有饭吃,加了“满”字,人人都有大大的田多多的饭。
“满富”二字的发音也很耐琢磨,“满”是从腔子里深深吐出的,还要拉长些音,显得很满足、幸福。
清朝光绪年间,回族老人马保子按照兰州人的口味首创了兰州牛肉面,牛肉拉面碗大、面多,肉烂、汤鲜。
至今,众多兰州人吃牛大(牛肉面)上瘾,每早一碗,进了面馆,迫不及待地喊:“师傅,下一碗韭叶子(面的宽度拉得和韭菜叶一样宽)!面多些不要紧,肉可千万不能少下!”两分钟不到,一碗牛大端来了。
馆子里座位满了,端着大碗,门口一蹲,几大口吃完,上班去了。
一边擦嘴,一边感叹:“唉,还是牛大吃得满富!”兰州话里用的很频繁的一个褒义词,很漂亮的意思。
人长得漂亮,事情办得漂亮,性格干脆利落。
漂亮到什么地步呢?能叫蓬荜生辉,叫眼前霍然一亮。
所以,这个词绝对比普通话里的“漂亮”有力道,有分量。
尕蛋是个兰州作家,讲义气,有才气。
北京的一个朋友终于学会了“亮豁”这个词,操着兰州京腔说:“尕蛋这个娃亮豁透了。
”一个兰州朋友接口,说:“是亮豁得没有尺码了。
”除了指小偷、三只手外,“贼”在兰州话里另有一层意思,指人的性格狡黠刁钻。
“贼”在兰州话里发普通话里的四声。
又从齿逢里憋出,恨恨的,不值一提的。
在兰州话里,众多的贬义词都是重重的四声。
“这个坏怂(坏人),贼得很!”这种“贼”指小贼,小狡猾、小把戏、小聪明。
在兰州这个豪爽人云集的地方,人们非常厌恶这样的贼人。
在兰州人看来,即使做贼,也该是大盗,坏也要坏得亮堂。
指老人去世、亡故。
在兰州,非常忌讳那个叫亲人邻居心疼的“死”字。
“缓下了”,好像一个老老的人,在世间的最后一段走走停停,终于走不动了,就缓下了。
有释然、有慰藉、有平静的悟。
缓下了的老人一般是那些无病而终寿终正寝的老人,带了一辈子的辛苦沧桑,最终婴儿一样平静地离开了人世。
“他张爹缓下(ha)了。
”是预料中的事,听的人也不吃惊。
“他张爹这一辈子也把人活下了。
”一句话,安慰了生者和死者。
点上三根香,烧几张纸钱儿。
淡淡的伤感是由了生者的怀念。
活到老老的人,人世间的什么都经了。
一辈子颠颠簸簸,奔波劳碌,该缓的时候就得缓下了。
像枯黄的树叶,离开枝杈,落到地上时,总有一种异常的安静。
作者:习习,甘肃兰州人。
著有散文集《浮现》《讲述:她们》《表达》《流徙》《翩然而至》等。
现居兰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