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吵了整整一周。
只因一件衣服。
即使官方已放出信号,希望事件平息,许多媒体大V也从各个角度提供过理智声音,比如法律、文化、公权力等层面。
部分网友仍不依不饶。
他们只看见衣服本身。
和服就是“精日”,就是不爱国,拿起锤子看什么都是钉子。
却无意看见衣服背后的“人”。
传统服饰是如何被创造,被展示,又如何沿袭至今,源远流长。
恰好,服装设计是影视制作里重要的一环。
Sir今天不参与口水仗,回归影像。
看看这一件衣服,它曾经承载着什么,又毁掉了什么。
01追溯起来并不遥远。
日本传统服饰,一度是华语影视最具标志性的符号。
借由“东瀛”、“东渡”等字眼。
或浓烈奢靡,或淡泊幽玄,或鬼魅妖邪,从古装到近代,诉说着邻国的精怪传奇、野史逸闻……更有甚者,起着对比、烘托大国气概的种种作用。
现代一点的。
2009年抗日剧《我的兄弟叫顺溜》,有过这样一个场景。
司令员要抽烟,掏出火柴正要划拉。
旁边士兵们瞬间眼睛瞪得发直。
火柴盒上,印着皮肤白皙的日本艺伎。
抗日剧,最根正苗红不过。
当时人们对“东洋娘们”的好奇,却悄悄露出一点尾巴。
含蓄著称的东亚文化中,那是性隐喻与女性特质的代名词:柔和,白皙,美丽,温顺……不同于日本男性角色被固化的现状——敌我之间往往并没有握手言和的余地。
那些身着和服的女人们,往往被分为三种。
最符合刻板印象的其一。
恶的附庸。
抗日(神)剧中,日军或投靠日方的角色阵营里,或多或少都会出现这样几个女人。
她们妆容艳丽,服饰精致,代表着男性霸权下的资源,是战争中彰显“饱暖思淫欲”的游刃有余,是法西斯视角里的猎物符号。
相比传统概念中的中国女性。
她们总少不了被赋予战利品一般的邪佞意味。
△ 《京华烟云》《风声》《罗曼蒂克消亡史》《前行者》菊与刀,花与蛇——任何事物都是一体两面。
如同这些穿上和服的女人,造型还是那个造型,滤镜还是那个滤镜,但只要立场一换,便立刻有了另一层含义。
1994年,穿着日本校服的李连杰在《精武英雄》中拿下了他最为代表性的角色之一。
陈真。
一个有留日背景的抗日英雄。
师夷长技以制夷?不止,比这更打破世俗常规的一点是,他在这部电影中的女主角,居然是个彻头彻尾的日本人。
中山忍饰演的山田光子。
纯洁乖巧,痴情不渝。
电影中的她。
至今仍在京都等待陈真的归来。
-你会不会回来-等他们离开中国,回到日本的时候我就会回来找你这便是反差的魅力。
中山忍塑造的“圣女”形象,在当年毫不意外地击中了不少观众(尤其男性),而这类大和抚子式的角色,从此走进国内观众视野。
原来只要褪去政治色彩。
那层衣衫便不再是什么为虎作伥的铁刺。
相反。
它甚至能将女性的特质放大,别添一层神秘感。
△ 赵雅芝、张柏芝甚至,不少女星正是从异国风情中找到自己定位。
黄圣依。
提起她第一时间会想起星女郎,可几乎同一时期,她还曾凭借另一个角色被观众记住。
2005年,号称“内地最后的武侠剧”,《天下第一》。
她与高圆圆合体,饰演东瀛的一对姐妹花,爱上同一个男人。
妆发非但没人诟病。
白衣红唇,雪地茕立的场景反为二女增添了几分凄美纯洁,在暗流涌动的刀剑江湖中分外扎眼。
那会儿几乎所有人都在感叹:李亚鹏,你何德何能!一生二,二生三。
拥有人设加成的跨国恋情,总有种叠buff的刺激。
一段瑰丽的岛国情事,是男性的绮梦,道德的禁忌,秘而不宣的向往。
哪怕正派如李连杰(是的又是他),十三姨也能在直男的幻想中化身日本女特工,在自己怀中嘤咛耳语。
身后是家仇国恨。
天地间独我二人。
还有什么比这更带感的言情设定?△《冒险王》到了后来。
和服成为女星在影视作品中争奇斗艳的符号,哪怕强行加戏,也要让大家看看自己的一键换装。
哪怕这样的设定与剧情并无大关系。
美则美矣的同时,也昭示着这种异国滤镜,正逐渐褪去政治色彩,成为纯粹的妆点。
——或是娱乐。
△ 让Sir看看有多少人提起和服就想起曾小贤性隐喻也好,政治意味也好,思想解放也好,或只是纯娱乐。
都只是将服装作为符号的运用。
当两国文化有了更深入的接触,两国创作者有更密切的交流和碰撞之后。
衣服。
一度超越了“符号”。
02去年服装设计大师和田惠美去世,半个影视圈都在悼念。
我们或许不了解她,但一定看过她的手笔。
《十面埋伏》。
盲女一舞,仙人指路。
而少有人知的是,那顶发出细碎声响的金属发冠,原型源于日本巫女天冠。
自此之后。
天冠便成为国产剧黑化大女主妆造的必经之路。
头饰越重角色越狠,直到后来霸占了整个颅顶,干脆像是又长了一个头出来。
和田惠美之所以受全世界导演推崇,并不只是因为她作品里的日本民族性。
而是她打通文化壁垒后所展示的包容性。
《英雄》。
反倒是她从中国的古代舞蹈、书画乃至博物馆的文物中寻找灵感,亲自完成面料染色。
衣袂飘飘间。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她的藏书惊到了张艺谋——“你这里中国古代服饰的资料比中国设计师的还要多。
”那又如何呢。
无论灵感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