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9月,江阴籍著名中国新文化运动先驱、文学家、语言学家和教育家刘半农先生留学伦敦大学时写下了不朽的诗作《教我如何不想她》。
诗以寄情,文以咏怀,纪念诗作创作100周年江阴发布系列美文刊发推出第三十篇俞敏洪《江阴——我深深眷恋的地方》。
江阴——我深深眷恋的地方文/俞敏洪自从1980年到北京上大学(之后留在北京),到今天已经40年了。
但这40年的时光中留下的难以忘怀的记忆,远远不如在江阴的18年多。
我出生在江阴,家乡是现在夏港街道葫桥村的蔡家埭。
我小时候还没有夏港街道,当时叫夏港人民公社,我所在的村庄叫红旗大队第四生产队。
从出生到18岁,我一直没有离开过江阴。
到北京上大学,是我第一次远行。
我家的老屋,是三间破旧的瓦房,墙皮脱落,斑驳陆离,好像家里一直都没有钱把整个房子重新粉刷。
尽管是瓦房,但低矮阴湿,一到下雨的日子,屋里到处都滴滴答答漏雨,家里所有的盆盆罐罐用来接雨水都不够用。
尽管我们家不算是村庄上最穷的,因为我妈持家有方,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并没有过上几天,但贫穷的日子确实是品尝过的。
现在回忆起来,这样的日子好像还带有了一点诗意,但当时却是实实在在的艰苦。
离开家乡前,我没有觉得家乡有多美。
现在回想起来,尽管当时缺衣少食,但真的是生活在山清水秀的田园风景里。
这样的田园风景,不仅仅是指春天麦浪滚滚和秋天稻花飘香,也指居住环境的原始清幽。
我家老屋被竹园包围,后面就是一条小溪。
这条小溪从东边的青山流下来,弯弯曲曲经过我家后面,再往南拐弯进入了横塘河。
小溪上有小石桥,岸边有个小码头,老乡们天天在这里淘米、洗菜、捶衣服。
由于河水是活的,当时也没有什么化学品,所以水面一直是清澈的。
这条小河给我带来了很多乐趣,我在小河里学会了游泳,也一直在这里抓鱼、摸虾、掏螃蟹。
尤其是那些吸在石头上和茭白根上的螺蛳,一摸就是一大把,放在酱油里炒一炒,就是很好的下饭菜。
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成了一生的爱好,到今天,我看到螺蛳依然有着“不要命的喜欢”。
那座美丽的小青山,现在已经彻底没有了踪影。
改革开放后,江阴发展加快,开山采石。
我大学毕业回家看到山和小溪已经没有了,心里对家乡曾经大失所望。
这座山和这条小溪,承载了我太多的记忆。
小青山也就50多米高,是我小时候去割草爬山的地方。
山上有一座古庵,已经不再是尼姑的道场,变成了采石工人锻造铁钎的地方。
我小时候,青山上就已经开始采石了,不过那个时候用量还不是很大,所以整座山依然完整。
我常常会爬到山顶上,看一览无余的风景,尤其是看长江如白练一样,从西边浩浩荡荡流过来,再向东流经江阴进入大海。
站在青山上面,也能够看到长江边上的江阴黄山。
小学的时候老师就给我们讲过黄山炮台的故事,但直到初中,因为一次学校组织的活动,我才得以看到江阴炮台。
我小时候是干农活的一把好手,插秧、割稻、挑粪、种菜,几乎样样都能够拿得起来。
也许是我妈对我的管教比较严,我从小干活就不敢偷懒,由此养成了很勤奋的个性。
这种勤奋的个性一直让我受惠到今天。
如果没有这种勤奋的个性,我应该不会取得今天的成就。
到今天为止,我依然能够每天工作15个小时以上,很少有懈怠气馁的时候。
我在我们前面一个村的徐家埭小学上学,路不算远。
但当时只有田埂小路,只要一下雨,人就容易摔到田里去,而且还要过一条横塘河。
河上只有木桥,中间有的木板已经空了,也没有栏杆,但走多了也就不感到害怕了。
有小朋友刮风下雨天打着雨伞过桥,结果被刮到河里去的。
有一次我调皮,去踩桥边上的木板,没有想到木板是松的,结果掉了下去,掉到了岸边,差点把自己摔死。
上初中的时候,我就到了长征中学,不用再过河了,但需要过一条马路,就是今天的镇澄路吧。
当时我喜欢站在马路边看长途汽车开过,卷起长龙般的灰尘。
我心里产生很多遐想,要是能够坐着汽车到远方去多好。
没有想到,后来此身能够在全世界自由遨游。
上高中的时候,学校叫静堂里中学,是由一座庙改成的,如今老校门好像还保留在那里。
那是我的梦想真正开始的地方。
那时候,“四人帮”被粉碎了,政府鼓励高中生努力学习、参加高考。
因为我喜欢当时的英语老师陆林华,就选了英语作为自己高考的专业。
1978年我第一次参加高考,没有考上,就回到了农村。
1979年再考一次也没有考上。
1979年下半年,江阴一中办了一个高考补习班,我想方设法进入了这个补习班,在班主任曹忠良老师的引导下,我们整个班的同学学习都很拼命,到1980年,大部分人都考上了大学。
我考上了北京大学,从此离开了自己的家乡。
我常常说这个补习班改变了后来中国英语学习的格局,因为新东方是我创立的,新东方的CEO周成刚、行政总裁李国富,都是这个补习班的同学。
当时周成刚去了苏州大学,李国富去了南京大学。
最难忘的还是家乡风味的饭菜。
从家乡到了北京后,我不得不改变饮食习惯,但魂牵梦绕的都是家乡的美味。
每年放寒假回去过年,最让我感到幸福的,就是妈妈做出一桌我思念了一年的饭菜。
对于文化和家乡最深刻的记忆来自舌头,这句话一点都不假,何况江阴真的是个美食之乡。
鲥鱼、刀鱼、河豚、大闸蟹,春天的青笋和蚕豆、夏天的茭白和扁豆、秋天的莴笋和萝卜、冬天的馄饨和汤圆,没有一样不令人垂涎欲滴。
还有那黄金一样的黑杜酒和糯米飘香的自酿米酒,滴滴都能够让此心沉醉。
随着改革开放的推进,江阴的很多村庄都变为城市区域,我的家乡也不例外。
尽管现在村庄还在,但已经被工厂和社区包围了,估计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拆除。
小时候留下的对于家乡点点滴滴的记忆,那些可以参照的风物,可能都会了无踪影、不复存在。
有一次我回到家乡,朋友告诉我夏港这个地名被取消了,让我心里无比失落。
但很快政府就恢复了夏港街道这个名称,这让我感到一丝温暖。
我知道,以后葫桥村蔡家埭也一定会被拆掉,但我真希望能够留下这个名称,同时留下来的,一定还有我们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浓厚的回忆。
▲现在的夏港江阴人民的生活越来越好,这让我们这些在外的游子心里特别高兴。
因为游子总有一天要回到家乡。
回到的那个家乡,我们当然不希望是一个贫困的家乡。
除了那条昼夜不息的大江之外,当时的自然环境已经不复存在,但我知道,家乡整体上是变得越来越美的。
家乡是一个游子的心灵归宿,是一个游子的精神家园,因此尽管远离千里万里,教我如何不想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