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州的魏有出身贫苦,家境窘困,性情疏懒,对那杯中之物痴迷至极,每每饮酒必定不醉不休,其酒量堪称惊人,能够一口气豪饮六碗酒,并且面色不改,心绪平稳,神态悠然自若,众人皆为之叹服,故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酒神。
他家的钱财,皆被他一股脑儿地拿去换酒喝了。
他的妻儿由于长期缺乏营养,瘦得皮包骨头,面容憔悴蜡黄。
妻子魏氏只得依靠替人缝补衣物、浆洗衣物挣取些许微薄的钱财来勉强维持生计。
而他每日皆是喝得酩酊大醉,醉得不成样子,还时常借酒撒疯,粗暴地殴打妻儿,邻居们总是能够听到从他家中传出的凄惨哭声,对他的妻儿甚是怜悯。
有一天,他再度对妻儿施暴打骂。
邻居阿婆听到他妻子那撕心裂肺的惨叫,知晓他又在打骂妻子,心中气恼不已,前往他家查看,只见院子里围拢了众多看热闹的人。
走上前去训斥他道:“酒这东西,还是尽量少沾为好,多饮,会让心智陷入混沌,损害身体,长期喝酒于身体有害无利,瞧瞧你的妻儿跟着你遭了多少罪,赶快戒了酒,勤勤恳恳劳作,把日子好好过起来吧!”可魏有醉眼惺忪地嬉笑着说:“酒可是世间好物呢!心情烦闷时,喝点酒,瞬间就如同神仙一般,能够飘飘欲仙。
”说完,做出一个飞翔的动作,却猛地摔了个嘴啃泥。
引得众人哄然大笑。
他的妻子双眼泛红,赶忙过去将他搀扶起来,走进屋里让他躺下。
阿婆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众人也不再围观,纷纷摇头叹息着离去了。
他的妻子魏氏认定他永远都不可能戒酒,心灰意冷到极点,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再也不哭了。
见魏有和孩子睡熟之后,跌跌撞撞地离开。
来到距离不远的一棵树下,将衣带解下来,抛向一棵枝干歪斜的树上,打算上吊寻死,以求彻底解脱。
实在不愿再继续过这种痛苦不堪、备受煎熬的日子。
她刚把头伸进绳套里,正巧被去外地处理事务归来的村正瞧见,暗叫不妙。
赶忙冲过去一看,原来是“酒神”魏有的妻子,急忙把她救了下来。
将她背回家里,而此时,那魏有正睡得香甜,呼噜声震耳欲聋。
旁边懵懂年幼的孩子醒来,不见母亲的身影,哇哇大哭起来,呼噜声和孩子的哭声相互交织。
村正亲眼目睹这一幕,心中各种滋味翻腾,愤怒油然而生,把魏氏放在床上,突然一把拉起魏有,挥拳打去。
正在睡梦中的魏有被打得惊醒,疼得呲牙咧嘴正要破口大骂。
看到村正满脸怒容地盯着自己,酒顿时醒了,连忙强挤出笑脸说道:“张大哥,您这是做什么呀!我魏有可未曾得罪您啊,这深更半夜的无缘无故怎么就动手打人呢?” “打你?打你那简直是太便宜你了,你究竟知不知道,就在方才,你家媳妇竟要悬梁自尽,亏得被我发觉,赶忙救了下来。
要不然呐,你的孩子就没了母亲,而你也将沦为鳏夫,你到底明不明白!”魏有听闻此言,大为惊诧,刹那间冷汗直冒,浑身颤抖得厉害,吓得哆哆嗦嗦地向村正表达感激之情。
村正将他狠狠训斥了一番,责令他赶快戒除酒瘾,并且声称自己会设法给他寻个能够维持生计的营生,好让他承担起养家的责任。
魏有哪敢得罪村正,只得满脸谄媚地不停应承着,心中后怕不已。
村正瞧着他这般模样,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后转身离去。
望着依旧处于昏迷状态的妻子,魏有再也不敢入睡。
过了一会儿,妻子苏醒过来,魏有赶忙向她赔不是,信誓旦旦地发誓自己必定戒掉酒瘾。
魏氏瞧着他诚恳真心的样子,内心满是酸楚与委屈,用手捂着嘴巴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夫妻俩一直折腾到黎明时分,才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
第二天清晨,外面传来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同时响起他舅哥吴越那恼怒的声音。
魏有心里清楚,这定然是舅哥知晓了自己姐姐上吊的事儿,特意前来找他理论。
魏有平素总是在醉酒之后打骂妻儿,可他实则是如同耗子扛枪,只敢在自家窝里逞威风,在外面纯粹就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
唯有在喝了酒之后,凭借酒劲壮胆,他才胆敢肆意妄为,目中无人。
他匆忙打开那装满酒的坛子,倒了满满实实一大碗酒,仰起头一口气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片刻之后,他满脸涨得通红,醉眼惺忪,走起路来东摇西晃,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吴越原本听到姐姐上吊的事情,怒不可遏地前来教训他。
看到他大清早喝得醉醺醺、语无伦次的模样,只得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把他推到一旁。
走进屋内,他的妹妹魏氏看到他进来,知晓他肯定是知道自己昨晚所做的糊涂事了。
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
吴越满心忧愁,极其温和且耐心地抚慰她,掏出几枚铜板递到她的手中,满含怜惜地瞧了瞧仍沉浸在睡梦中的小宝,深深叹息一声后缓缓离开了。
在此事过后,魏有依旧未曾戒除酒瘾,只因那天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让她内心痛楚不堪,心中想着自己倘若就此逝去,倒也算是一种解脱,可孩子往后的日子又该如何是好,只得继续苦苦忍耐。
有一日,魏有外出饮酒,直至夜幕深沉,他才极不情愿地从酒馆中走出,步履蹒跚地踏上归家之路。
此时,月光明亮宛如白昼,他一步深一步浅地艰难走着,今日喝得畅快淋漓,他满心欢喜地哼着小曲一路前行。
过了一会儿,来到山下,忽然瞧见前方伫立着一个黑乎乎的“壮硕之人”。
觉得它模样甚是滑稽,他面带笑容地走到那“壮硕之人”跟前,询问他来自何处?如此深夜为何不归家?那“壮硕之人”也呆愣愣地看着他,粗声粗气地询问他是何人?魏有乐呵呵地道自己是酒仙。
那“胖子”听罢放声大笑起来,要与他比试喝酒。
魏有听闻,顿时来了兴致,跟着“黑胖子”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一个屋子,屋子宽敞无比且极为阔大。
那“黑胖子”从屋里搬出好几坛美酒,揭开盖子,浓郁的酒香迅速弥漫开来。
魏有兴奋异常,大声呼喊好酒。
心急火燎地刚要举杯畅饮,那“黑胖子”又粗声说道:“咱们俩比试一番,瞧瞧谁能将一坛子酒一饮而尽。
谁方是真正的酒仙。
”魏有听罢,微微一愣。
随即拍着自己的胸膛笑道:“自然是我为酒仙!难道我还会惧怕于你不成!”话毕,两个人开怀畅饮起来,魏有本来就已饮酒过量,此刻接着再喝,已然无法承受酒力,胃中难受至极,喝得几乎要呕吐出来。
可那“黑胖子”面色未改,竟然将一坛子酒全部喝光了。
魏有却再也无法下咽,绵软无力地瘫倒在地,丝毫不想再喝,对他极为钦佩,真可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可那“黑胖子”不肯放过他,把他拖拽到酒坛子跟前,拿起酒坛子强行灌下去……魏有拼命地奋力挣扎着,然而却毫无作用,没过多久,便昏厥过去了。
待他苏醒过来,天色已然大亮,看到眼前的景象,顿时大惊失色,只见前方酒坛子旁边,一只约莫三百多斤的野猪正呼呼大睡,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味,“黑胖子”竟是个野猪怪。
魏有惊恐万分,连滚带爬地逃离此地。
回到家中,他面色惨白,呼吸急促似牛喘,浑身上下都是汗水,一下子瘫软在地上。
魏氏因他整夜未归,整夜未曾合眼,看到他这般模样惊诧不已,关切地询问。
可他此刻连说话的力气都荡然无存了,忽然又开始呕吐起来……魏氏赶忙拿来痰盂,他接连吐了好几痰盂,却依旧没有吐完。
过了一会儿,竟然吐出了鲜血,吓得鬼哭狼嚎,担心自己性命不保,吵闹着让妻子出去寻大夫。
大夫到来之后,说道这究竟是喝了多少酒,看这情形,确实性命难保了,赶紧准备料理后事吧。
”魏有听罢,内心犹如被利刃切割,瘫倒在地上,泪如泉涌,自己正值青春年华,根本不想就此死去。
心里琢磨着倘若自己撒手人寰,妻子和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孩子失去了父亲这一坚实的依靠,是否会遭受他人的欺凌与刁难!他不停地这般思量,内心愈发愁苦,哇的一声,竟喷出了一口暗沉的鲜血。
魏氏悲恸万分,撕心裂肺地号啕大哭起来。
他那懵懂年幼的孩子,目睹他们这般模样,也被吓得惊声大哭起来,一家人紧紧相拥在一起,哭得极其哀伤。
邻居们知晓此事后,皆潸然落泪,满心难过,热心地帮忙筹备后事。
魏氏关怀备至地照料他,终日以泪洗面,郁郁寡欢,神色黯然。
魏有亲眼目睹,心中更是痛楚不堪,回想起自己往昔总是贪杯醉酒后暴打妻子,然而当自己身患重病时,悉心照顾自己、始终不曾离弃的,却还是这位妻子。
他心潮起伏,百感交集,懊悔自己以往的不成器,只能无奈地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过了足足半个月,他非但没有离世,反倒面色光润,精神抖擞。
他这才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已经有半个月未曾沾酒,成功戒了酒。
兴奋不已地拥抱着妻子和孩子,喜极而泣,泪如泉涌。
自此以后,他果真戒掉了酒,身体状况逐渐好转,再也不曾发酒疯,并且对妻子和孩子关怀备至、疼爱有加。
做了大户人家勤勤恳恳的短工,还时常前往山上砍柴,而后不辞辛劳地挑到集市上去售卖,生活状况慢慢有了改善。
几年过后,家中有了一些积蓄,他又做起了货郎,总是穿梭于大街小巷售卖杂货。
慢慢地积攒下不少银子,在舅哥的大力支持下,开了一家杂货铺。
未曾想到,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财富源源不断地涌来,此后,家里的生活,犹如芝麻开花,一节更比一节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