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尧/文《拖神》讲述了陈鹤寿携妻暖玉来到“樟树埠”,安家乐业并逐渐生长成一个生生不息的大家族的故事。
主人公陈鹤寿聪明,狡黠,能言善辩,洞悉人性,爱闯、爱折腾,同时,他极重感情,追求子嗣绵延、家族兴旺。
从做“中人”起家,到开医馆、造大船、办莲峰书院、虚构“水流神”,再到出海过番再返乡,最终成功开船行商行,成为当地的主事人,建成百鸟朝凤式宅群“繁盛里”——陈鹤寿不满足自己的小家庭富裕和乐,还想要带领全村(族)人获得财富、实现幸福,用他的话说就是“造大船,寻乐土”。
陈鹤寿是有担当的:几次村(族)人遇难,他都身先士卒,不惜入狱为阶下囚。
这种担当对他的情怀形成重要支撑。
正是这份担当与情怀,让他区别于林昂,最终成为众心所向的“埠主”;正是这份担当与情怀,让樟树埠从荒无人烟的滩涂野地变成方圆百里无马贼的繁华不夜港;从人物塑造上来说,也正因他重感情和敢担当的品质,让陈鹤寿对于权、钱、色的欲望显得坦荡,而不见猥琐之相。
“欲望”与“情怀”是理解陈鹤寿的两个核心要素,如车之两辕、人之双臂,缺一不可。
可以看到,《拖神》对陈鹤寿这一人物的塑造是成功的。
在笔者看来,可视“陈鹤寿”为潮汕商人、甚至潮汕人的精神人格的缩影。
潮汕平原何以能在明以后从海滩变为良田,以至于成为广东第二大平原;潮汕商人何以能将生意做到全世界,形成一支极具影响力的华人商帮,以至于被誉为“东方犹太人”,读《拖神》,理解了陈鹤寿,也就理解了潮汕人的性格与价值观,也就理解了潮汕民系的精神文明结构。
从这一角度,潮汕人需要这样一本小说,潮汕平原也需要这样一本小说。
在结构上,《拖神》有其独到之处。
作者给神(鬼)赋予人格人性,让水流神、三山国王、天妃娘娘三位神轮流作第一叙述者(“鬼迷心窍”“国王下山”“海国安澜”),自述与咏叹并行,情感丰沛,极赋感染力。
三位神(鬼)的自述与樟树埠的人事形成平行叙事,而两部分在情节内容上又是相互勾连的,这种叙事结构在当代小说是罕见的。
而这种设计并非有意炫技,而是作者故意的用心——潮汕民系的信仰并不统一,潮汕平原有许多神。
通过三位神的叙述,作者梳理了潮汕民系的信仰文化,这种梳理也触及到中华民族信仰文化的本质。
此外,“盐灶拖神”,是地域性非常强的一种民俗活动,与北方和中原地区的“敬神”、“迎神”等是迥乎不同的。
可以试想,如果取掉小说中“鬼迷心窍”“国王下山”“海国安澜”的部分,神只作为一种暧昧神秘的存在,那么陈鹤寿发明“拖神”的活动就会生硬、突兀,很难为不了解潮汕文化的读者理解,甚至会遭到诟病。
再有,“拖神”这项活动在小说中篇幅极少,但作者以“拖神”为题,可以想来,在作者那里,陈鹤寿的精神与“拖神”精神、潮商精神是三位一体的,而“拖神”的主题性存在正是通过这种“三神自述”的结构实现的。
从叙事学来看,“三神自述”结构的设计拓展了小说的叙事时空与维度,是对“读者接受”的充分考虑与照应,这是作者创作雄心的闪亮一笔。
作者简介:路尧,原名路瑶,艺术学硕士,曾参与主编《真意凝结:杨争光作品评论集》。
审读:谭录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