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何苗苗家里的老房子要出租,租户有东西要放到地下室,我和妈妈便一起去收拾。
在地下室的角落我们发现了一个蓝色木头箱子,虽然上面落满了灰尘,但是正面“冰棍”两个字依稀可见。
我笑着对妈妈说:“这老古董您还留着,是要当传家宝吗?”妈妈盯着箱子,撇撇嘴说:“这可是你们的‘衣食父母’,没有它哪有你们的今天呀!”说着便将箱子拉了出来,旁边的几个长条木凳随之露了出来。
看着这些家当,我脑海里的记忆如蒙太奇般地闪现。
我的老家在陕西绥德,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那里的人都是靠天吃饭,雨水充足的年份,庄稼就收成好,遇到干旱年份,粮食不足,就会挨饿。
我们家有三个孩子,经济负担重,爸爸听说新疆处处是机会,便想去看看。
他先后两次去新疆寻找机会,最终在1987年才稳定下来,而后把我们全家接到了伊宁市,成为了这座边陲小城的一个普通家庭。
1987年,作者何苗苗一家定居伊宁市时拍摄的全家福。
爸爸当时在一家印刷厂当夜班门卫。
听工友说卖冰棍能赚钱,他就利用白天的时间开始考察,批冷饮的地方、冰棍箱的租用、大致的收入等等。
爸爸的想法就是,靠等什么事都办不成,想了就去做,才有可能成功。
说干就干,妈妈辞去了环卫的工作,在冷饮厂付押金租了一个冰棍箱。
爸爸则征得厂长的同意,将冰棍箱放在印刷厂门口卖冰棍。
很快,我家的冰棍摊子开张了。
虽然刚开始生意不怎么样,但随着妈妈日渐上手,拿货、装箱、卖货、算账……样样做得有模有样。
爸爸动手能力强,自己又做了一个小号的木头箱子,上方锯开一个正方形小口,装上盖子,箱体刷蓝漆,写着“冰棍”两个红字。
里面放两层棉被,一层铺,一层盖,中间用来放冰棍。
那时,爸爸白天骑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带着箱子走街串巷,去一些远郊做叫卖冰棍的“兼职”。
害怕冰棍融化,流动箱子里一般不敢进太贵的货,往往就是5分钱的冰棍和1角钱的雪糕。
我和弟弟那时非常期盼爸爸中途回家来,因为中途回来就意味着有冰棍化了,或者断了,不能卖了,爸爸就会把冰棍放在碗里给我们吃。
在流动叫卖的过程中,爸爸发现每天往返市县的人流量挺大,但车站却没有卖冰棍的摊位,便找到邻居小林叔叔,两人一起制作了一辆小推车。
就这样,冰棍箱卡放在车上,留出一块横板,还有一把单独的方凳,小推车行进时挂在扶手上,停止时就放在扶手下当支撑。
小推车虽然不大,但都是木头所做,重量可不轻,妈妈就每天推着去车站,身边还会带着我或者弟弟。
有时我们走不动了,她就把我们放在横板上,一起推着走。
别看就是一个小摊子,可是摆起来着实不容易。
那时提货的地方少,卖冰棍的人却多,早上爸爸妈妈天不亮就要起床排队去进货,晚上要等最后一班车发走才收摊。
一方面希望天气炎热买冰棍的人多,一方面又害怕气温高,冰棍化得快,妈妈只能多带几床棉被捂严实。
有一次,妈妈推着车出摊,不小心掉进一个大坑,车怎么也推出不来,急得妈妈满头大汗。
后来在路人的帮助下,车好不容易出来了,可是妈妈的脚却扭了,眼看着脚踝像发面的馒头一样肿起来,妈妈却顾不上治疗和休息,一瘸一拐推着车往车站赶去。
到了车站,周围认识的人都劝妈妈去医院看看,或者用冰棍冰敷一下,可她哪里舍得呀!脚整整一个多月才好,可也落下了病根,每逢阴雨天就会疼。
就这样,在爸爸妈妈的辛勤劳碌下,家里的生活渐渐有了起色,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作者何苗苗的妈妈在冰棍摊前留影。
后来车站搬了几次地方,我家的冰棍摊也就跟着搬。
车站越来越远,妈妈也越起越早。
爸爸心疼妈妈太辛苦,又做了一项重大决定——买冰柜。
虽然那时家里攒了一些钱,可妈妈舍不得,在我们的再三劝说下才想通。
要买就买最好的,于是,我家花2400元买了一个“华美冰柜”。
我至今还记得冰柜拉回家的时候,爸爸妈妈看了又看,高兴地合不拢嘴的情景。
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冰柜怎么推上街?放在什么地方?家里买了“大件”,工友们都来看热闹。
维吾尔族大叔买买提江对我们一家都很好,他告诉爸爸:“你去买一些钢条、轮子,车子我帮你焊。
”难题迎刃而解。
在买买提江大叔的帮助下,钢架车完工了,轮子周边和后方焊了护杆,扶手前面根据酸奶筐和啤酒筐的尺寸焊了架子,这样东西各归各位,省了地方还好看。
买买提江大叔还用剩下的钢条做了四个铁腿木面长凳、一个钢管木面茶几,爸爸统一刷了黄色油漆。
至此,冰棍摊的全部“硬件设施”到位,我家的“冰棍事业”也经历了木头箱子到手推车木头箱子,再到钢架手推车冰柜的更新换代历程,最后选择将摊位摆在伊宁市新华书店侧面。
因为这里不仅有繁华的红旗大厦、工贸大楼,旁边不远处就是市委、市政府、银行,当然还有新华书店、图书馆等,可以说是当时伊宁市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
至此,我家的“冰棍事业”进入升级版,生活也如芝麻开花节节高。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在敢想敢干、勤劳简朴、积极乐观的父母影响下,我们姐弟三人从小就养成了勤俭节约、吃苦耐劳的品性。
1999年,姐姐大专毕业参加工作,2000年我考入大学,2001年弟弟参军入伍,我们都走上了人生的正轨。
随着伊宁市的发展变迁,撤摊进店成为大势所趋,爸爸妈妈最终以800元的价格处理了“华美冰柜”,我家的“冰棍事业”从此退出历史舞台。
(何苗苗系新疆伊犁师范大学学报编辑部人员;本文图片由作者本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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