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交通的便捷是古人无法想象的。
作为“乘客”的我们被快速发往各地,短短数个小时的旅途让我们无须担心任何有关饮食的问题,哪怕不喜欢高铁或飞机上的餐食也能忍一忍达到目的地后找到餐馆。
那么古人呢?大概也是现代人无法想象的。
他们要是出门去外地经商、赶考,大半时间可能都花在了路上,单边少则要五六天,多则半个月一个月。
如此漫长,他们是如何在途中补给的?旅店、驿站、茶铺……若是我们再想一想,可能在脑海里会浮现一个亭子的样子,建在去往某集镇的必经之路上,有台阶,也有座椅。
路人渴了拾阶而上,小坐一会儿,有时还能喝上一壶当地人的免费茶水。
这样的亭子一般被叫作茶亭、路亭。
《新白娘子传奇》《倩女幽魂》等众多古装剧均有它的影子。
倒不是因为剧组有意策划,其实凡讲古人出门都离不开亭子。
哪怕在山区道路上也可能有用石头堆砌的拱洞。
相比于大坝、运河、书院、道路等公共设施,亭子很少受到关注,偶有经济史方面的文章提及。
《牡丹亭》(1986)剧照。
前段时间的新书《近世基层治理及制度变迁》有一章专讲这个被忽视的设施。
茶亭或者说路亭,为传统中国社会的商人、赶考者、僧人和其他一切过客提供了休憩的去处。
我们都知道,旅店和饭馆一般设在城镇,客人不间断,才能把生意做下去。
没有老板愿意把店开到人烟稀少的地方——除了小说想象的“黑店”。
本书的这一章通过对福建、湖南、浙江、广东等地的地方志史料整理和研究,为读者描绘了一幅别样的传统中国公共设施图景。
1915年,中国首次亮相国际博览会,中国馆的正门两侧空地上就建有茶亭。
茶亭在道路上数量多、分布密,有的区域两至三里就设有茶亭。
茶亭由当地人集资建造,七八人或数十人,人数不等。
茶亭有其产权和管理制度,比如个人可以向茶亭捐资土地,通过粮食供给和租金源源不断地“支付”茶亭的公益性开销。
也因茶亭的产权被官府和民间承认,后续捐资也都纳入茶亭户下,长久保障茶亭。
有关茶亭的创造正是传统中国基层治理的一个例证。
下文经出版方授权节选自《近世基层治理及制度变迁》一书。
内容为通过碑刻与方志探索普遍存在于民间社会却又多被忽视的茶亭公共品及其特征。
摘编有删减,标题为摘编者所起。
注释见原书。
原文作者|龙登高 陈月圆 黄一彪《近世基层治理及制度变迁》,龙登高、陈月圆、黄一彪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4年7月。
“千里迢迢”,必经茶亭虽说茶亭属于路亭的一种,但众多有关茶亭或路亭的调查统计是将两者等同的,而且不少路亭在实际运作中也承担了供茶服务,只不过称为路亭。
与其相似的还有风雨亭、凉亭等。
此外,有些南方山区的茶亭可能只是简易的石砌拱洞,样式上与现今常见的景观亭有较大区别。
因此茶亭在传统中国的实际分布情况可能超过了一般人的想象。
兹以现有统计数量做说明。
清代江西的宁都、瑞金和石城三地有茶亭343座。
民国时期,各地拥有的茶亭数量如下:福建的龙岩县107座,上杭县178座,永定县93座,长汀县73座;广东的大埔县272座,和平县82座。
这些是明确记载在清代民国志书中的茶亭,由于当时志书记载的公共设施往往是当地比较重要或有名的,事实上存在着大量没有被编纂者收录的茶亭,故而茶亭的数量远不止此。
小青(陈美琪)身后是茶亭的一角。
图为《新白娘子传奇》(1992)剧照。
茶亭在道路上的密度同样证明了其分布数量之多、社会需求之盛。
在安徽绩溪县,沿途道路呈现三里一路亭、五里一茶亭的面貌。
新化县的密度则是五里或十里一亭。
浙江新昌县不到五里就设有茶亭。
同府的上虞县的茶亭在东向宁绍平原上的设置间隔五里到八里,而在南向上至奉化交界处,途经四明山麓,则基本上两至三里路就设有茶亭。
广东的《曲江乡土志》《始兴县乡土志》《和平县乡土志》等列有专门的《道路》,其中的一些路线即呈现了当地每隔数里路程便有一座茶亭的面貌。
由于山路崎岖,行人休憩的频度高于在平原上行走时休憩的频度,使得山路茶亭的密度高于平坦道路;平原的内陆河流畅达又减少了行人徒步的需求。
茶亭又多建于物资流通频密、商旅往来频繁的商路上,这些商路往往联结了区域间的市场交易以及国内的长程贸易,众多茶亭的碑刻开篇往往强调其处于通衢要道,又或往来过客、商贩必经之所。
下图是根据志书记载的茶亭及其方位和里程制作的新化县和浙江宣平县的茶亭分布密度图。
两个县均属山区,其茶亭分布特征明显,既集中在特定的交通要道之中,又密集分布在县城周边。
新化县和宣平县的茶亭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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