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偶尔是明亮的,大多数时候则是阴郁的。
云朵在远处堆积成山,花朵在近处泛滥成水。
我细数着春天的秩序,安静地数着,孤独地数着,因为我早已习惯独立初春,独立于那些动听的风声,独立于那些美妙的变幻。
在四面潮湿而微凉的氛围里,我还会和花草青藤在一起,我还会和阴郁心事在一起。
瘦瘦细细,绿绿黄黄,逶迤朝上,攀援朝上。
羡慕爬藤的向往,羡慕爬藤的执着。
你控制不了爬藤的峥嵘,一路爬着,一心爬着,不经意间绿就占了一面墙,又不经意间便黄了一个秋,朝上的藤条记载着绿过黄过的经历。
爬藤有着天然的诗意,若与云墙鸟影、草色风声一起,真像一幅游动的画。
一个微雨的黄昏,藤蔓一寸寸经过雨色爬向高高的崖壁,我卑微地仰望着这个似曾相识的伙伴,于满目的湿滑中,于满心的钦羡中。
虽然藤蔓和我平行于同一张时间之网,但藤蔓的舒张不是我的舒张,我缺乏藤蔓般的自由与自在。
藤蔓始终沉默着,我也开始沉默着。
数条青藤,一派苍绿。
或依崖而立,或邻水而居,不徘徊,不停歇,举起翠叶攀向顶端,朝着明媚营造景象。
于一种颜色单调着,于一个地方寂寞着,冷眼观世,冷静处世,忍过风雨,韧不可摧,在这个荒凉的世界竖起自己沉默而又不屈的形象。
光线那样明朗,草木那样葱郁,我就在一块临水的青石上打坐。
旁边的藤蔓绕着长廊逶迤而上,粗糙的深褐表皮露出了纤细的纹理。
无名的野花五彩斑斓,在这个仲夏时节牵住了我许多的心事。
妩媚和香气缠绕在一起,那些紫,那些蓝,我忍不住蹲下来,去回想一个人的世界。
绿色也许是最清凉的颜色。
闷热的盛夏,去竹林寻荫,去水岸濯足,竹林和水岸都有惬意的凉爽。
一只白鸽在草地上跳跃,一池翠荷在明月下闪烁,那些轻柔,那些旖旎,都布满了素静的青绿。
细雨后又见攀爬的藤架边绽开着很多绣球般的绿花,手捧着一杯绿茶,沁人心脾的绿意刹那间竟恍惚了我的眼睛。
重叠是一种方式。
阳光重叠,月色重叠,山峦重叠,流水重叠。
重叠会引申一份记忆,花叶重叠时会想起春夏,青春重叠时会想起你我。
现在我就卧于躺椅上,那些高处的藤蔓不时吹来重叠的回声,时空往来间恰有阴暗的光线重叠于院墙的灰色影子中。
重叠许是我们这个时代唯一能够留下的痕迹。
这个季节,只盼阳光。
闲坐在有太阳的下午,看光线晃晃悠悠地从爬藤边移过去。
时光太短,远方太长,一个个明天会慢慢走完。
这个世道没有什么事是必然的,只好耐心地去等去碰,但愿等来的碰着的是自己的所愿所想。
深深呼吸天地间的寒意,缓缓收留寂寞里的温暖。
把心松一松,或用诗画松,或用草木松。
此刻去嗅花,此刻去听鸟,恰又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松松散散的心。
一块墨色的石头清凉了起来,于是眼里的世界也变得潮湿起来。
心静便会天真,就想爬粗粗的藤蔓,就想攀细细的月亮。
爬不动,攀不上,只好把灯灭了,看着一地的白月光,抱着一腔的幽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