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房是从来不让外人进去的,里面装着我们家所有的粮食,还有农具、皮货之类。
这些东西,都是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尤其仓里的粮食,那是一个家庭最大的秘密,是多是少,不可外泄。
仓房没有窗户,只在接近屋顶的高墙上,开了两个通风用的小洞口,房子里,黑得啥都看不见。
我们小的时候,谁也不敢进去。
门用很大的铁锁锁着,钥匙在母亲那里。
有时,她打开门,进去摸索半天,端出一盆苞米或麦子。
仓房里装着我们家一年的粮食,有时是好几年的粮食,粮堆顶到了房顶。
个别的年成,仓里所剩无几,我们节省着吃,半饱半饥,熬到又一年的麦子成熟。
无论多少,粮食都被锁在仓房里,就像我们一家人躺在那些长夜里。
我们的睡眠像粮食一样,没有人知道。
没人知道我们梦见什么,也没人知道我们没梦见什么。
当这一家人安静地睡着,谁敢说他们只是简单地活着?他们像被伐倒的树一样,横躺一炕的长短身体,仅仅是为睡好了再起来干活吗?在这场意味深长的睡眠中,他们中间的一个人突然从土炕上坐起来,穿好衣服,梦幻般地飘走。
在外面,他看到月光将村庄和田野映衬得同白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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