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从家乡回来,说那个花木工老王死了,脑溢血。
我们认识他时,其实那时他才40左右,只是因为我们刚从学校出来,叫比我们年纪大一点的都带个老字,那个时候的乡下寿数都不高,25岁还没嫁出去的姑娘已经被开始称作老姑娘了。
他住在我们宿舍的二楼,抽烟喝点小酒拉拉二胡,咿咿呀呀的不好听也不难听,偶尔打点小麻将,写点不错的毛笔字,不知道他的家人,单身一人在公司,是公司里的花木工,在公司的空地上摆弄一个很大的花圃,因为工作的缘故,偶尔要去他的花圃走动,一个花园加乐园。
和花木一起亲近阳光的缘故,脸庞紫色,前额已经谢顶,脸型俊朗,身材适中,总带着一付透着阳光气息的笑容,和我们很和善,我们也喜欢他尊重他,有时和他一起说说话,笑声爽朗。
我和妻结婚后搬进了公司的小区,养了一盆芦荟,有一次和他聊起来,他就告诉我们很多关于芦荟的知识,说他经常腌或炒芦荟吃。
有一次我喜欢上了花圃里的一盆杜鹃,他就送给了我,那是一盆很漂亮的杜鹃,至今我能清晰的记得它的模样,小巧,平圆而丰满的树冠,红花绿叶间杂,像个江南女子的秀气,很像我深爱的妻子,很合我浅薄的审美,但因为我们的懒惰和无知,终究变成了一丛枯枝,后来连盆也扔掉了,为此事心中一直愧疚,从此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敢养花,怕变成它们的杀手。
为这盆花的缘故,我一直感激他。
后来我们逐渐远离了公司,渐渐不再有他的消息,原本生活交集的也不多。
如今我们也是中年了,开始逐渐频繁的经历生离死别,我的父亲,我的少年玩伴,我的恩主,我的表姐,在这个步履匆匆的人世间,仿佛唯有每一次死别和亲人病重,才会让我们停下脚步,审视唯一的现世,略带恐惧的探视未知的来世,思考人生的意义,焦虑人生的短暂和无常,生命中粘贴了很多碎片,有些碎片还在游动,有些碎片只能凝固成回忆,在回忆中游动,希望王先生一路走好,在彼岸继续种他的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