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画|王对对文|王珊一面是社会的不健康发展造就了不孕不育症的高企,一面是医学的进步激烈地改变着人类生育后代的方式。
代孕技术的使用,在为中国庞大不孕不育人群带来“生”的希望的同时,也使生命在孕育阶段就成了母亲子宫的“流亡者”。
在传宗接代的需求与伦理道德的冲突之间、在“制造婴儿”的冲动与法规的制定和监管之间,留下一个灰色地带,在这里,商业无孔不入地渗透着。
一个庞大产业在野蛮扩张,它已经形成了一个极为隐秘的代孕王国。
子宫出租:隐秘的代孕王国本刊记者/王珊本文首发于2017年2月15日总第792期《中国新闻周刊》 “吕总,您就是活佛再世!”这是一位母亲发来的报喜信息。
就在此前一刻,她的孩子刚刚出生。
只不过,这名婴儿的身世有点特殊,他有不止一位母亲:一个提供了健康的卵子,另一个用子宫孕育了他——孩子是通过代孕生产的。
收到这条微信的时候,醉醺醺的吕进峰正在KTV包间里唱歌。
他迅速地回了一句,“给钱就行”。
这位39岁的江苏人是国内最早从事代孕中介的那批人之一,通过搭建委托人和代孕母亲之间的联系赚取服务费。
吕进峰亲历了这个隐秘而庞大的地下王国从无到有的过程,并努力拓展疆土,成为王国的领袖。
截至目前,他一手创立的AA69代孕公司已经“生产”了上万名婴儿。
一在位于上海的办公室里,吕进峰斜靠在沙发上,用手划拉着手机屏幕,偶尔回条微信,显得漫不经心。
在他身旁,一位中老年妇女望着他,眼神里满是恳求。
她叫秦月(化名),上海本地人。
前段时间,秦月陪着女儿、女婿一起来签合同。
女儿今年31岁,7年前发现患有癫痫,随着病情越来越重,后来干脆在家休养。
从前两年开始,秦月夫妇就一直催女儿女婿要个孩子,他们找生殖科医生问过,回答是“体质不适合要孩子”。
失望之余,秦月替女儿选择了代孕。
这次,她是来和吕进峰商量如何用促排卵药的。
代孕,是指在体外受精的卵子形成胚胎后,将其植入代孕母亲子宫内,由代孕母亲替人完成怀胎和分娩的过程,属于人工辅助生殖技术的一种。
还差一天,秦月的女儿就要进入排卵周期了。
人工辅助生殖技术的第一步就是促排卵。
在获取高质量的卵子之后,才能在实验室里使其与精子结合并培养成胚胎,再植入母体的子宫。
秦月的女儿已经服用了数天的妈富隆。
妈富隆是一种避孕药,在促排卵时服用可以调整体内的激素水平,以便生成更为健康的卵子。
然而,在吃了妈富隆后,秦月的女儿癫痫发作的频率从20天一次变成每天发作。
每次发病的时候,她都有预感,便找个地方坐下来,接下来会有几分钟不省人事。
刚开始,秦月很慌张,询问了医生才知道,女儿现在每天服用的妈富隆,与治疗癫痫的药物相抵触。
即便这样,他们并没有选择停药。
秦月是在众多代孕网站上找到吕进峰的,这个与女婿同龄的男士声称自己在国内最早从事代孕行业,并多次接受媒体采访。
“我们这其实是爱心事业。
”她记住了吕进峰的这句话。
1986年,中国大陆诞生了第一名试管婴儿。
10年后,国内首例代孕母亲试管婴儿在北京出生。
“中国试管婴儿之母”、北医三院妇产科教授张丽珠主持了这项手术。
她曾做过6例代孕母亲试管婴儿,成功了5例。
大多数寻求代孕治疗的患者的共性是,卵巢仍能排卵,但胎儿发育的土壤——子宫有问题,需要借别人的子宫。
代孕技术出现以后,很多医院将其视为巨大的商机,一时间,纷纷开展这项业务。
但争议也随之而来,很多人认为,代孕挑战了传统生育方式与社会道德观念,带来的伦理与管理问题是当时的体制与政策所不能承载的。
基于此,国家卫生部2001年颁布了《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管理办法》,明确规定,人类辅助生殖技术的应用应当在医疗机构中进行,以医疗为目的,并符合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伦理原则和有关法律规定。
禁止以任何形式买卖配子、合子、胚胎。
医疗机构和医务人员不得实施任何形式的代孕技术。
然而,随着不孕不育人群的逐渐增多,像吕进峰这样的私人代孕中介开始出现。
原本在医疗机构被明令禁止的代孕,纷纷转入地下。
秦月眼前的吕进峰个头不高,肤色微黑,胖胖的,笑起来脸上若隐若现地有两个酒窝。
秦月女儿代孕的价格总共是65万元,这是吕进峰的“公益互助协议”里所能享受到的最优惠价格。
吕进峰向《中国新闻周刊》提供的一份代孕协议书显示,代孕套餐总共分为四类。
其中,第一类是在客户身体情况准许的情况下,提供合格的精子和卵子,两年之内公司保证其至少有一名健康的婴儿出生。
其他各类套餐则在第一类的基础上,针对客户身体状况以及卵子、精子的